上世纪30年代，纽约有一批名流，热爱社交，分享八卦，谈论文学、艺术、哲学和政治，喝上好咖啡，听爵士，过菲茨杰拉尔德笔下的生活。


他们凑成的那个圈子，被称作“咖啡公社”。


以此为背景，81岁的伍迪.艾伦导演了自己的第47部电影：Café Society（咖啡公社）。






这是近期为数不多值得期待的，国际大导的又一新作。和《胡丽叶塔》一样，虽在电影节上映过，但国内的地下渠道，也才刚刚可看。

聊电影前，先说说伍迪艾伦本人，甚至电影都可以不说，单说他就够了。






伍迪有个和兔八哥里的啄木鸟一样的名字，也牙尖嘴利，像《摩登家庭》里的小胖子，妙语连珠。凭借搞笑才华，15岁就开始给报纸写俏皮话。


这之后，他大学念了两所，均被开除。首次婚姻，既然说到首次，那自然是失败了。但不怕，有才华傍身，伍迪完好无损地活了下来。





他的出道历程，跟北野武很像，都是先靠脱口秀，在喜剧届站稳脚跟，再一点点靠近电影。


但不同的是，北野武演了电影，就黑头黑脸，一言不发，而伍迪艾伦的表现，则是对喜剧表演的完全继承。






他不仅像做脱口秀时那样，亲自撰写所有电影的剧本，包袱连串、讽刺不断，甚至表演时旁若无人的絮絮叨叨，都有明显的单口相声的影子。

看似不可思议，但伍迪确实这样拍了一生，且凭借质优量足，拿下了奥斯卡最佳影片——最佳剧本奖更是拿了一堆。


但老爷子很有个性，从不上台领奖，唯一一次还是9.11后，借大舞台跟纽约提供帮助的人们表示感谢。






这样的行径与伍迪.爱伦的身份不能更搭。

因为本质上，他是知识分子，有艺术追求的知识分子。


虽然身处娱乐圈，但像李小龙一样，有自己真正在乎的东西，根本不混圈子。


他会把时间用来写小说，拿一拿欧.亨利短篇小说奖什么的。


如果让伍迪选择，他也一定更愿意和桑塔格、安.兰德这类人坐在一起。






电影对他来说，并非声光影的绚烂，而是个人思想的延续，以可视的故事形式表现出来而已。


他专注于一些古老的命题：爱情、死亡、性……并在每一部电影中，更新或者重复着自己的看法。

如此，每部作品在他眼中，都是个人色彩极强的艺术品，自然，无法接受一堆人在那里评判，金奖还是银奖？


艺术是主观的，主观的东西如何谈高下？这是伍迪.爱伦的逻辑，他支持这一逻辑的说法是：你很难说伦勃朗还是毕加索更优秀，而一旦接受了这些人对你好的评价，等回头他们说你不好时，你也得认命。

算是狡辩吗？大家自己判断。






总之，艺术家伍迪.爱伦特立独行，凭借独一份的幽默感与形式感，在世界范围内圈得大量粉丝。


对好莱坞电影嗤之以鼻的王小波，就甚是喜欢伍迪。


而在高傲的法国人眼中，他被称作“美国电影界唯一的知识分子”。






法国人有多喜欢伍迪.艾伦呢？戛纳电影节创纪录地，三次用他的作品作为开幕影片，包括今天要聊到的这部《咖啡公社》。





这部新片，是他40多年作品的一个缩影——这么说有点敷衍，因为他所有作品都可说是缩影。


它不像《安妮.霍尔》《西力传》那般魅力四射，才情激荡，但也谈不上多糟糕，像是听了场郭德纲的相声，或去了次米其林三星，没看到最佳发挥，但有招牌兜着，便没可能被恶心。

而伍迪惯有的那些招数，在这个片子里，都一一体现了出来——三角恋、爱两人、选择与责任、性与欲、爱与罪。






这些命题，他思考了一生，也在私人生活里践行了一生。


管中窥豹，我们来看一看。

Bobby是个做着电影梦的男青年，因为舅舅在好莱坞做经纪，便从纽约跑到洛杉矶投奔他，指望能干点什么。


后来认识了舅舅的女秘书，坠入爱河，可惜她已有男友——Bobby结了婚的舅舅。Bobby当然不知道这些，继续跟女秘书献着殷勤。






直到有天，舅舅前思后想，觉得不能对不起老婆，狠心跟爱着的女秘书断了联系，Bobby才得到机会，开始和她谈起恋爱。






一年后，两人打算回纽约发展的时候，舅舅又重新杀了出来：他要跟老婆离婚，和女秘书在一起。

女秘书陷入为难，但还是选择了舅舅。

伤心的Bobby回到纽约，加入哥哥开的夜总会。


哥哥是黑帮成员，杀起人来得心应手，但经营上还是要靠Bobby。


靠着在好莱坞积累的人脉关系，Bobby蹬上阔腿裤，梳好油亮的小分头，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。






多年后，他结婚了，娶了位和女秘书有相同名字的大美女。






生活完美，一切太平，只是从来不会，也不可能忘记她，而女秘书，与他一般无二。

影片最后一幕，新年来到。时光鲜，旧情在，人分两地，各有闲愁。带着遗憾，生活徐徐向前。






《咖啡公社》的模样，大致如此。


一部看似有些俗套，体量也略显注水的电影。但并不让人讨厌，还能收获淡淡的伤感，并肯定一些情感上的无奈。


能达到如此效果，除了前文提到的，伍迪.艾伦在剧本与台词方面的优势，还有以下无法忽视的看点：

第一，艾森伯格的表演，维托里奥的摄影。

艾森伯格因《社交网络》声名鹊起，这两年也出演了《惊天魔盗团》等知名度很高的商业电影。


在《咖啡公社》中，他把本应由伍迪.艾伦扮演的角色，刻画出了十足的伍迪范儿，敏感细腻，层次丰富。絮叨背后的内敛、克制与伤感，跃然纸上。






维托里奥算是目前好莱坞最伟大的摄影师。他一生拿过三次奥斯卡最佳摄影，之前一直是贝托鲁奇的御用摄影师。


这是第一次与伍迪.艾伦合作，也是伍迪在数码摄影上的试水。


画面有多漂亮呢？如果你喜欢韦斯.安德森的作品，一定会发现二者很相似：毫不客气的全程审美教育。


感受一下▽












第二，也是最大的看点：伍迪.艾伦的私生活。

伍迪.艾伦首次婚姻失败后，过了四年，开始第二次婚姻。这位太太出演了他的作品《香蕉》。




《香蕉》剧照△


69年离婚后，和黛安.基顿、米亚.法萝前后交往二十来年，前者出演了他六部电影，后者在他11部电影中主演，并且每部片都只象征性地拿20万报酬。




伍迪.艾伦与黛安.基顿△




伍迪.艾伦与米亚.法萝△

这似乎也是伍迪.艾伦高产的一个原因：演员都是自己和自己的女人，一下子成本降下来不少。


但这两位都只是他的女友，没能成为夫妻。难道是伍迪对婚姻失去了信心？非也——后来的感情，可说是这许多年娱乐圈最大的八卦。

伍迪和米亚.法罗交往的时候，也照顾着米亚的孩子和养女，其中一个韩裔养女叫宋宜，和伍迪初识时只有7岁。




伍迪.艾伦与米亚.法萝及其孩子△


这些都是正常情节，难以置信的急转直下是这个：12年后，孩子和“父亲”开始恋爱，并于宋宜27岁的时候结婚。




伍迪.艾伦与宋宜△

米亚能放过伍迪.艾伦吗？媒体和大众又怎可能不兴奋？连他的儿子也在父亲节的时候发推道：父亲节快乐！或者用我们家族的说法，姐夫节快乐！

面对铺天盖地的谩骂、质疑、官司、眼泪，伍迪.艾伦说了一句话：

心要它想要的东西。

在这样的背景下，看伍迪.艾伦的《咖啡公社》，以及他这些年讨论爱情的电影，一定能看到他自己的影子。






那些“写给各个欧洲城市的情书”，何尝不是对过往的追思和问候？他不带任何掩饰，诚恳地展现着自己的迷惘、无助、愉快和遗憾。

这也是经历了如此风波，伍迪.艾伦依然广受欢迎的原因：保持艺术家的诚实，被心灵操纵，追寻它想要的东西。

伍迪今年81了，他应该还会继续拍下去，无论宋宜是否他的真爱，无论他是否还将做出令人不安的事儿，作为影迷，还是想一直看到这个絮絮叨叨的老头儿，这个大银幕上难得一见的，诚实的思考者。